爸爸訂於三月三十一日舉行追思禮拜和安葬,這幾天為了撰寫爸爸的紀念冊文章,我將先前的兩篇部落格文章加以整合增修,完成這篇「爸爸的最後三個重要節日」,藉以表達我對爸爸的深深懷念,願爸爸在天之靈幸福滿足。

 

爸爸臨終前在醫院病床上受洗,一生篤信佛教卻忽然變成基督徒,事先我未被告知,事後我還是輾轉從外人口中得知,使我非常驚訝,可惜我未能受邀參加爸爸這個重要的日子。

 

我想這是神的旨意,也是說動他受洗的基督徒家人們的一番好意,是為了幫助他可以和基督徒的家人將來在天堂重聚。

 

但恕我愚昧;如果爸媽在世時都不能與家人常聚,又怎能寄望死後能與家人團圓?如果希望死後能在天堂與爸媽團圓,為何不能在人間和爸媽常聚?

 

雖然我未能參加爸爸的施洗,但令我略感釋懷的是,爸爸在世的最後三個重要節日都有我和媽媽陪伴在旁,盡力使他感到快樂和安慰。我猜想他心中一定還藏有一些說不出口的遺憾,所以我倍加努力,時時隨侍在側,期使他的遺憾消減到最低程度。

 

爸爸在世的最後一個聖誕節

 

去年的聖誕節是我擔任社區主委的第一個重要節日,循往年慣例,社區舉辦聖誕自助餐會,鼓勵住戶們全家一起團圓聚餐。

 

前年我們家就只有我和爸爸兩人參加,為了不讓爸爸感覺冷清,前年我特別邀請我的數十年好友吳麗萍一同參加,餐後我和麗萍閒話家常,爸爸插不上話,一個人落寞地走進臥室,使我有感於社區眾人吃喝完畢就各自回家,缺乏互動和同樂的溫馨氣息,所以今年由我主辦聖誕晚會時,除了提供豐盛的自助餐宴之外,我還請硬體公司在社區中庭搭建帳蓬,安排魔術小丑的喜趣表演、小提琴和薩克斯風的樂團演奏,此外我又自掏腰包贊助了兩台大頭貼機器,當天雖然下雨又超冷,但整個社區的人潮和氣氛熱到深夜。

 

很高興爸爸的最後一個聖誕節有媽媽相伴,爸爸是因為十年前心臟開大刀之後被我接來同住,媽媽則是因為去年直腸開刀而被我接來同住,我和爸媽終於團圓了,我要感謝上帝賜給我孝順和陪伴父母的機會。

 

 

看到我為爸媽端盤取餐和一起觀賞表演的照片,就可知道那晚的爸媽有多幸福滿足,一對老人家在雨地裡的帳蓬下坐到晚上十點多還捨不得回家,入神地欣賞樂團演奏,然後我帶爸媽開洋葷去合照大頭貼,媽媽踮腳揚頭,爸爸忍痛半蹲,拍出幸福的全家福。

 

 

 

 

爸爸在世的最後一個除夕和春節

 

 

這張照片攝於今年除夕的我家社區大門外,照片中的三個人笑容滿面,是因為今年的春節對我們彌足珍貴。


去年爸爸不斷進出急診室和病房,年前爸爸又因肺高壓積水而住院治療,主治醫師放他暫時回家過年,年後要繼續返院治療。

 

所以珍貴之處,是我珍惜每個陪伴他們共享天倫之樂的時光。

 

今年的春節是我有生以來最特別的春節,我和媽媽從初一到初五整整五天沒有出門,都在照顧離不開氧氣鼻管的老爸,除夕夜則是我和媽媽端著菜盤坐在爸爸的床邊,三個人就在臥室吃完我們的「團圓年夜飯」。

 

爸爸被限水限鹽,每吃一口就要張口喘個半天,他自覺不久人世,每天充滿強烈的恐懼和絕望,我和八十八歲的媽媽日夜輪班照顧和陪伴爸爸,四天下來,我已經快累垮了,媽媽很擔心我的健康,因為我是他們唯一的依靠,我除了禱告爸爸能奇蹟的恢復健康,更希望我有足夠堅強可以陪伴他安詳而無痛苦地走完這一程。

 

今年的春節也是我被「莫名其妙」推為社區主委的第一個春節,往年這個社區的春節都不受重視,沒有一絲一毫的佈置,以致毫無年味,因此今年我特別央請和我合作多次戶外婚禮的場布小媛幫我好好布置一下。

 

  

 

除夕那天氣溫非常冰凍,為了不讓爸爸每天在屋裡昏睡,也為了讓爸媽出來感受一些年味,我把我們三人從頭到腳包裹得像從北極來的,才帶爸媽出來欣賞我們的社區佈置,社區警衛特別跑來幫我們拍照。

 

爸特別要我幫他拍下這張他拱手拜年的照片,好寄給他在大陸內地的親友。

 

自從不斷生病住院以來,他的臉上鮮少出現笑容,這天他對著相機露出可貴的笑容。

 

 

這個春節的社區佈置引起很大的迴響,許多鄰居都高興地說這是「有史以來」最有年味的春節。

 

我很高興能夠榮任這個社區的主委,才有機會將我的專長貢獻給生活周遭的人,同時也讓我爸媽分享到這份喜氣和榮耀。

 

 爸爸的最後一個生日

 

 

春節後的農曆一月三十日是老爸的九十五歲生日,以往每年他都會牢記他的生日,並在多月前就不住提醒我們,但今年他因為重病住院而「不知今夕何夕」,所以直到當天一大早才得知是他的生日,帶給他莫大的驚喜和感動。

 

他為什麼當天早上才知道是他的生日呢?這是我的「精心策劃」。

 

早在多天前,我就苦思該送老爸什麼生日禮物,因為他無法離開醫院去外面的餐廳慶生,送他生日蛋糕也沒有太大意義,因為他進食困難,送他一盆花呢?實在很老套也很無聊,因為他根本沒有心情在病床上賞花,而且花朵一下子就枯萎了,缺乏「慶祝行情」。

 

然後我又想到是不是該送一個生日大蛋糕給護理站,請所有醫護人員分享他的生日呢?但我看到所有醫護人員每天分早晚和大夜班三班,忙著跑來跑去地照顧病患,應該沒有閒情坐下來吃蛋糕吧。

 

最後,就在老爸生日的兩天前,我打電話給和我合作戶外婚禮的場布小媛,請她依照我的構想插一大盆花,在我老爸生日早上九點前務必送到護理站。

 

小媛問我要送什麼花,我告訴她:「要大氣、喜氣、熱鬧、耐久,以蘭花為主,而且家父一直很懷念古代的蝴蝶蘭」。

 

小媛又問我卡片要怎樣寫?於是我將我想好的卡片詞句用E--MAIL寫給小媛,詞句如下:

 

 

 

是我老爸過生日,理當用我的名義寫卡片給老爸,我為何「借用」老爸的名義送給他的醫生和護士們呢?

 

我再三叮嚀老爸的醫院看護務必在當天早上九點將他哄騙下床,用輪椅推他到護理站,讓他看到「他」送給醫護人員的花。

 

我在當天下午四點多用輪椅推我老媽到醫院去陪老爸過生日,一眼看到這一大盆華貴豔麗繽紛無比的花,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即使明知這是我送的,也預知它會在那裡出現,我還是為之眼睛一亮,非常的驚豔!真的太漂亮太氣勢磅礡了!

 

 

醫院裡送的盆花都是花市和花店裡常見的那種普通蘭花,但經過精心設計過的作品確實與眾不同!

 

我用輪椅推老媽一走到老爸病房門口,就赫見護理長率領所有護士圍在老爸床邊,一齊拍手大聲合唱生日快樂歌,並獻上生日賀卡,氣氛熱鬧到沸騰。

 

躺在床上的老爸笑到闔不攏嘴,他從年輕時就是個精力充沛愛熱鬧的人,由我自小對他的了解,才會想出要送他這樣的禮物;唯有心懷「感恩」才能得到大家的「分享」;唯有真心與人「分享」,才能得到大家的「感恩」。

 

當晚由我請客,請老爸、老媽、老爸的醫院看護和爸媽的居家照顧員在醫院樓下餐廳裡吃飯,給老爸慶生,我並代表老爸感謝:「今天我請的都是每天照顧我爸媽的人。」

 

當晚老爸的身體非常虛弱,但頭腦非常清楚,不住讚美:「今天實在太精彩了!是我有生以來最熱鬧的生日!」

 

我想他主要指的是一大群護士圍著他拍手唱歌吧!我的策劃果然成功;如果我只是用我自己的名義送一小盆花給老爸,放在他的病床邊,就不會有這樣多人為他拍手唱生日快樂歌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是老爸從我小時就教導我的座右銘,那時還沒有「分享」這個名詞。

 

我小弟的一對漂亮兒女次日才有空來給爺爺補過生日,延續他前一天的快樂心情。

 

 

 

 

 

 

感恩要及時,分享不嫌遲。

 

雖然老爸是在病房裡渡過他最後的生日,但他說:「這個生日實在太精彩了!」

 

我相信他此生無憾了。

 

 

後記

 

我相信爸爸無論有沒有受洗,都一定會上天堂;受洗不一定就會上天堂,不受洗也不一定就會下地獄;我相信天堂也是會分等級的──有的人住樓房,有的人住套房,有的人住牢房。

 

上帝會看人在世間的作為,來決定他死後該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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